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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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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崽帶我兜風,你在這裏幹嘛?”我專門向後面看了看,塞淵身後有鐮刀與竹籃。

“屬下正在割草的時候便聽到夫人在叫我。”

塞淵沒想到能看到將軍,十分激動,說什麽也要帶他去家裏坐坐。

“將軍,看著時間就要午時了,您不如與夫人一起在我家用個午膳吧!”

塞淵的臉上久違的笑容讓黑崽恍惚了許久,原來故鄉就是良藥。我欣然答應,“那還不帶路?你看黑崽都激動地說不出話了!”

黑崽與我收到了很盛大的款待,塞淵的阿娘與阿姊都很熱情,老夫人這幾日看到兒子回來身體都硬朗了許多,做起了塞淵最喜歡吃的叫花雞。塞淵餵好羊圈裏的羊、豬圈裏的小豬,便開始一起幫阿姊做起了菜肴,很快一桌飯菜備齊。不過在數碗筷時多了一副,我疑惑地看了看黑崽,黑崽便詢問塞淵,“怎麽多了一副碗筷?”

塞淵神秘兮兮地令我們噤聲,以為有什麽規矩我還摒住了呼吸。

“夫人,我想讓你見一個人。”

塞淵跑進屋子裏,不知要幹什麽?

他攙扶著一位身著淡藍粗布的女子慢慢出來,女子身姿曼妙,輕盈清瘦,紺黛華眉,嬌小玲瓏,眉宇不凡。

“阿瑾,這次可有你最喜歡吃的牛肉,你一定要多吃點。”

塞淵的語氣放的很輕柔,眼底皆是身旁人。

“好。”女子笑著點頭,眼神卻黯淡無光,眼睛呆板,這只有一個結論,她的雙眼看不見!

我的視線緊盯著她,她……就是宜昌公主!黑崽似乎也意識到了,抓緊我的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,沒想到此刻宜昌公主就在我們眼前。

“阿瑾,坐!”塞淵服侍好女子便在一旁傻呵呵地坐下,我瞧他們倆肯定不同尋常。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看著塞淵,調侃道,“什麽時候討了這麽漂亮的姑娘?也不趕緊介紹介紹?”

“夫人,阿瑾不是……”這蒼白的解釋讓他更加無地自容。

“什麽不是!我看你的眼睛都快長到人家身上去了。”還想狡辯,塞淵臉上的紅暈爬上臉頰,看了眼女子便低下雙眸,說話有些磕絆,“這是阿瑾,就是我想給夫人瞧瞧的女子,是不是很好看,很像仙女……”說罷,擡頭看著我。

“阿瑾……美玉為瑾,果然人如其名稱得起這個名,是塊美玉。”

“謝謝姑娘稱讚,這是娘親為我起的,我很喜歡。”阿瑾淡淡開口,聲音松軟輕柔。

宜昌公主全名姜瑾之,其母是前禦史大夫的妹妹,不幸早逝,宜昌便被過繼到薏妃名下,與姜奐更親些。

“滄笙,滄海笙歌的滄笙,旁邊的是黑崽,偶然間碰到塞淵便來作客了,一時急匆匆地也沒有帶什麽東西……”

“夫人這是說什麽話,你們能來便已經算是我們家蓬蓽生輝了!”塞淵阿姊激動地說道。

“這臭小子只要在外不惹事我便謝天謝地了。”

“塞淵很聽話的,他如今都是黑崽的副將了!”

我為塞淵驕傲道,不過對面的阿瑾眉頭一皺,嘴瓣蠕動,卻沒有開口。

飯後,塞淵將阿瑾送回房間,然後繼續招待我們,在為我倒水的間隙,給我講述了他與阿瑾認識的一點一滴。

歸鄉日,禦馬飛奔,無一刻不念家。

塞淵駕馬踏上歸程,在村口不到二裏處發現有個人暈倒在地。他快速停馬,下馬後上前查看,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,應是多日奔波,體力跟不上便暈了過去。

若是一直待在這裏不醒來,不是被餓死便要被外邊尋食的猛獸給吃得只剩骨頭。塞淵二話沒說便抱起她,將她弄到馬背上,牽著馬回家。

阿姊知道他要回家,專門從集市上買了八斤的牛肉,殺了自家的雞鴨,炊煙裊裊,不遠處塞淵擡頭便看到自家的煙是最濃最大的。

家門口,阿母在門口不停張望,塞淵腳上的動作加快。終於見到自己的親人,眼眶不禁紅潤,阿姊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,小時候阿姊會與他一起去聽私塾先生講課,算是有些見識。安置好馬背上的姑娘,阿姊才上桌。那姑娘衣著單薄,也不知餓了幾日,剛才餵了些粥吊著,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,只能看上天有沒有好生之德。塞淵朝裏屋看了看,於心不忍。那姑娘才多大,就要在生死之間徘徊,果真人生無常。

……

“這是哪?”

幾日後,阿姊照顧阿母,塞淵看完阿母端著粥準備看看還在昏睡的女子,女子已經蘇醒,塞淵欣喜地查看。

“姑娘,這是我家。你身上的衣裳是我家阿姊換的,你不必擔心。”

“我扶你起來,先喝點粥吧!”

“謝謝你。”聲音帶有沙啞,卻不失悅耳。

塞淵小心翼翼地將女子扶起,一勺一勺的餵給她。之後他無意間掠過她的眼前,發現她看不到便出去專門叮囑阿姊多註意一下屋裏的女子。阿姊也十分心疼她,幾乎是形影不離。

晚膳時,阿姊將她攙扶出來上桌用膳,她的坐姿一看便同常人不同應是京城裏的閨秀,阿姊問她的名字,她說:“我叫阿瑾。”

阿瑾會繡工,與阿母有許多的話題,阿母也是因這個,身體大好。一個女子眼盲都可以繡出如此精良的繡品,可見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。阿姊對她評價很高,還將阿瑾送給自己的繡品給塞淵看,塞淵對她充滿欽佩。

阿瑾為塞淵縫制了荷包以報救命之恩,他將荷包一直藏在衣裳裏。其實荷包的意義他心知肚明,所以他默默收下,因為他喜歡阿瑾。

阿姊問過阿瑾從何而來,阿瑾用一兩句含糊過去,連忙轉移話題。阿姊覺得阿瑾身世不幹凈,可是塞淵不覺得,與阿姊大鬧了一番後,阿姊再沒有提過阿瑾的身世。

“阿淵?”她喚他的時候語氣極其溫柔,塞淵都會在她身邊幫她分辨線的顏色。塞淵會偷偷觀察她的容貌,伊人之姿,冰肌瑩徹,丹唇外朗,一時看得入迷,有時候會被阿瑾叫多次才反應過來……

在他眼裏阿瑾是個端莊賢淑的姑娘,行為舉止都讓他嘆服。

當然,她也會有煩惱。對塞淵家裏不熟,磕磕碰碰已經是常有的事,他默默記在心裏,在樹林裏他會先找些木柴,然後在近千棵的樹中找尋一根最好的木棍給阿瑾,先看它是否結實耐用然後再將外部的紮人的那部分全部磨軟。他做事一直很敷衍,可唯獨這件事他極其認真。阿姊見他終於定下心後還誇讚他當了兵就是不一樣,穩重多了。

這便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,以後有了它阿瑾便再也不會被磕到絆倒。阿瑾摸到木棍後,那張容顏展開的笑顏成為冬日裏最溫暖的火焰,融化了他的心。

她喜歡吃牛肉,塞淵便悄悄記下,在她的粥裏放幾塊牛肉……

雖沒有明說,但情誼已經超過普通好友。

故事聽完,黑崽帶我準備離開,我專門望了望屋裏,突然木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,阿瑾她出來了,塞淵急忙跑過去攙扶她,阿瑾嘴上說不礙事,但是神情卻十分嚴肅。

“將軍,阿瑾可不可以任性一次……”

阿瑾走到馬旁,語氣十分鎮定但又有一絲不忍。她知曉自己身份已經被識破,可還是嘗試著有路可走,黑崽擰著眉頭,無奈道,“還請顧全大局!”

“他們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……”清淚兩行,訴盡淒苦。

“也罷,也罷!”

阿瑾的手杖從手中滑落,整個身體都倒了下去,塞淵將她摟進懷裏,卻不知該如何安慰……

“告辭!”

黑崽與我駕馬離開,從那裏回來後我一直情緒低落,淺桑從外回來帶了許多的糕點,都是我素愛的,進到嘴裏索然無味。

“心情不好?”

淺桑拿起橘子將皮剝掉,掰下一瓣放進自己嘴裏,然後又遞給我一瓣,我盯了盯懸在空中的那瓣橘子,卻沒有伸手,淺桑見狀,直接塞進我的口中。

其實我也想通了,這畢竟是阿瑾的家事,我沒有辦法插手,黑崽也不能。這既然是已經規定好的時空便不要隨便打破。

“我吃著可甜了,你覺得呢?”淺桑讚許的點點頭,然後看我的反應。

“還有嗎?”

淺桑看我搭話,便看向桌子上,“都在那了,你要吃自己剝!”

我走過去,看著桌子上新添的上好橘子,再望了望淺桑,便已明白一二。

“你與姜奐何時開始的?”我轉過身試著問她,淺桑眼神不敢與我對視,有些心虛。

隨後她便矢口否認,“是他要追求我,我沒有答應,他便一直纏著我。更何況我是妖,人妖殊途,是不會有好結果的。”

姜奐那日第一次見到淺桑的眼神當時就有異樣。可想而知,淺桑說得應是真話,我自是相信。

“希望你能記得人妖殊途這四字,將來切勿深入情傷之中。”

月老星君說過,妖界與凡世相愛不計其數,可自始至終沒有一個可以修成正果。

“既然你已經知曉你們不會有好結果,倒不如早些打發了他,別留他一人獨守相思。”

我看淺桑暫時沒有想隨意打發姜奐的想法,她還是有過片刻猶豫。

……

七日後,宜昌公主回宮待嫁……

她如一只困在鳥籠裏的金絲雀,有翅膀卻不得飛翔,再無自由。十歲那年,從她毒瞎自己並且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宮殿的那時起,便覺得自己才真正地得到了安靜,沒有眼前的爾虞我詐,手足相殘,殘酷黑暗……

在王權面前,親情、愛情、友情通通不作數。誰說公主無憂無慮,自由自在?她活在水深火熱裏,每日備受煎熬……

她的父王,勒死薏妃乃是她親眼所見……而王後與她的母妃是否也是這樣離開,她不得而知。

兩位兄長水火不容,誓要鬥個你死我活。這便是她的父王所希望的,讓他的兒女們都不得善終。

小小年紀便將王宮的勾心鬥角看得一清二楚,就連她身邊的侍女嬤嬤都是豺狼虎豹……是她所謂的好兄長送到身邊方便監視自己的,她的所有舉動都在掌控之下。

黑暗救了她,也葬送了她的餘生,她不悔。

如今,嫁給逸國君主已成為她餘下的宿命。如果可以她想飛出王宮,不論最後死在何處……後來終於蒼天不負,她從幾個侍女在那裏說禦花園有處狗洞,是侍女太監同外界聯系的唯一通道。她跑了,趁著夜深人靜,從狗洞裏爬了出去,不敢停下,只能向前走,不管是哪,只要不是那座王宮……

如今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王宮裏的了,拼命趕路,只要不在王宮,去哪她都情願。

阿淵闖入她的世界,溫暖她的世界。直到分離,她都沒有勇氣告訴他,告訴他,他就是她的雙眼,是她最明亮的燭火。只留下了那根手杖……以此決絕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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